南方地区有风俗，谓做九不做十。

樊家老爷子今年七十九，正是做虚岁八十大寿的年份。

做九不做十，正是做虚不做整。

老人家做寿，图的是个热闹。所以樊爸爸做主请了好一票老战友，挨个派车去接。

樊星今年是带着老婆一起回家的。

一进门，还没打招呼，老爷子就朝他身后探望：“哎，小苏陌没来啊！”

樊星略觉尴尬，看向苏醒醒时，她却是完全习惯了：“爷爷，苏陌学校有任务要晚点来。”

“哦，那就是来的咯。”

“来的。”

老爷子得到满意的回答后嗯了一声回房了。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我爷爷关心除了奶奶以外的人。”

苏醒醒揶揄地看他：“你这是吃醋咯？”

“没。我只是觉得神奇。”

下午四点多，客人还没来。女人们大多去后厨帮忙了。樊星被她们嫌弃地轰出厨房，于是无所事事地在家里乱晃。

自己的屋子和以前一样，干净整齐。父母的屋子，嗯越来越女人味儿了。爷爷的屋子，除了摆设少一点，其他方面和自己屋差不多。

樊星关上门的瞬间，余光扫到爷爷的床。

老爷子的床不大，睡两个人的话也只是正好多一条边。可是即便这样，老爷子床上还是有一条明显的五五线。

一半是他喜欢的深灰色被子枕头，一半是奶奶喜欢的淡灰色。

樊星觉得有些好奇，进屋摸了奶的枕头被子，没有灰。又府下身闻了闻，淡淡的花香味，这是他们家都爱用的洗衣粉的味道。

正当他打算把被子打开来时，路过门口的张妈紧张得进来：“哎呦我的大少爷，可别动老太太的东西。”

樊星觉得她是紧张过度了：“我就是拍拍灰。”

“哪会有灰啊。老爷子没事就拿这鸡毛掸子扫来扫去。”

“这被子叠的这么有棱有角，爷爷叠的”

“可不。每天睡觉前把被子铺好，早上起来再叠好。别人给叠还不让。”

“那干嘛不拿走”

“使不得，老爷子生气的。说什么老太太晚上来看他没地方睡。”

樊星哭笑不得，这是拍哪门子鬼片，奶奶都走了十几年了。就算按风俗，一年也只看他一次而已。

不过，老爷子一向固执。樊星也不好说什么。

在家晃了几圈觉得没意思，樊星便走到前院。院子里几颗小时候种下的树，如今也已经老高了。

苏醒醒第一次来这里时就说过：“我家要是有这么个院子，我就重点柚子啊，苹果啊，梨啊，这样吃水果都不用花钱。”

结果现在她在他们家院子里种了好多小番茄。比起人家家花园一圈绿植，樊星家到季节就是一圈洋红洋红的番茄。

邻里熟了之后，苏醒醒还会便宜卖。也是非常特别了。

樊星想到这个就觉得搞笑，顺便提起张妈放在角落的水壶给那些干裂的土层浇点水。

晚上来的人里，不乏一些当红者。老爷子的意思，或者说老爹的意思，是樊星可以趁此机会多联络。

他看过名单后，其实大部分都是认识的人，平时保持着比较好的关系。剩下一些不熟的，也多半是年纪非常大的老一辈了。

想到家庭聚餐有些许变味之后，樊星心里就抑制不住地烦躁。

你想象一下，老宅里，一群老克勤和他们的夫人，大家围坐在一桌，说着或明或暗的话，摆着皮笑肉不知道笑不笑的脸。累啊。

于是樊星不自觉的摸了摸口袋，掏出一个发黑的盒子，上面赫然浮着“”三个字，意思是“死得快”。

这是苏醒醒，他亲爱的老婆大人赏的烟盒，里面一共可以装三只烟，盒子上刻英文，也只是怕万一樊星出去和什么人见面要递烟的话，直接写死得快太煞风景。

哎，人家家丈夫藏私房钱，他老婆只查私房烟。

不过，不能否认，苏醒醒这招多少用点用处。律所起步这几年，他忙的跟狗似的，却愣是抽了不超十根。

苏醒醒说：“就是为了提醒你，抽烟死得快，到时候你忙回来的这些钱都来不及花。而且你抽完，我和酉酉还得吸二手三手，死得更快，我们也花不着。你想想划算么？”

樊酉，是樊星儿子。小家伙现在在外公家，晚点和舅舅一起来。

原本樊星是以苏醒醒成天看电脑为例怼回去，可是一想到要不是他骗婚又骗孕，苏醒醒也不会落下好几年，搞得现在必须拼命向狗万德展示她已婚已育妇女一样能在工作上挥斥方遒的能力。

哎，反正怪谁都不能怪老婆，否则可不是死得快而是死得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