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在她的寝殿外站了多久，景仪殿里终于重新归于静默，静的甚至可以清楚的听到他的呼吸。他转进她的寝殿，柔软的缎子鞋踩在厚重的羊毛地毯上不会发出一点声响，他轻轻撩开罗帐，她睡的安稳，只是苍白的手指紧紧攥着床榻前跪着睡着的侍女，似乎那是她在这漫漫长夜里唯一的温暖和依靠。公孙然想，他这一辈子都会贪恋这样的容颜，即使他只能这样远远的看着，也无法再一次承受失去她的绝望。

“公子，你的荷包。”那年的上元节，花灯烟火，几乎迷醉了所有人的眼睛，他和弟弟被父亲从遥远的颖州带来落安觐见萧国皇帝。那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如此繁华的场景，绚丽的烟火在头顶开出各色的花朵，宛如一场华美的盛宴，又像下了一场极美的雪；各式各样的花灯玲珑剔透，精巧别致；软软糯糯的元宵隔着老远就闻得到香甜的气息。他们禁不住这样美好的诱惑，换了落安人的服饰，偷偷溜到街上和所有人一起庆祝着这样热闹的节日，而她就在这时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

他们挤在人群中，一起笑着，闹着，而她就像一只莽撞的小鹿突然撞进了他怀里。她穿着男子的装束，豪迈的冲他笑笑，露出一排好看的牙齿，然后极其自然的道歉，但那样倾世的容颜是衣饰无法遮掩的耀眼夺目，他还是一眼认出她是女儿身，禁不住先红了脸。“公子，抱歉。”她是自然而爽朗的，完全不似他所以为的中原女子一般忸怩做作。“没关系。”他以为他们的交集也不过就是这样而已。

“公子，你的荷包。”已经走出几步，突然有人拉住他的手臂，他回头的瞬间看到她如花般灿烂的笑靥，她手上扬着他学落安人随意挂在腰间的饰物，想是刚才她撞在他身上时不小心碰掉了。那样笑意盈盈的一张脸突然就让漫天烟火都失了颜色。“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她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打开了他的心锁，像一只莽撞的小鹿撞进了他怀里，然后撞进了他心里。

他看到随后而来的三个男子，围着她低声细语的训斥，语气却都是温柔的可以滴出水来。他想她是哪家的小姐，像他一样偷偷溜出来看这样繁华的热闹场景。“谢谢。”他接过荷包，回她一个浅浅的笑容，然后转身离开。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他并没有走向相反的方向，而是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看她涨着红扑扑的脸和旁边的男子吵嘴，看她贪吃元宵不小心被烫了舌尖，看她小心翼翼的在河边放走一盏莲花灯，看她一路叽叽喳喳，巧笑嫣然。那样的笑容就像是烙在了心底，这一辈子都再也无法抹去。

地上跪着熟睡的女子轻轻缩了一下身子，似是让偶尔几丝从殿外进来的夜风吹的有些凉了，公孙然放下罗帐，又轻轻悄悄的走出去。他终于是已经得到她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时间那么长，她总会在这样静默安好的日子里慢慢爱上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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