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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1 天要绝者,有疏无漏 免费阅读

除了那些被击退的内卫军众之外留守府内外仍有两百多名员卒在守但这些人却并不比内卫甲士们精勇强悍刚才眼见临淄王部伍忘死搏杀心中已是怯意大生及见临淄王再率残部继续向前更是下意识的便往内退去。

“艰行至此并不容易李相公应在堂中何不出堂相见?此间诸众道虽不同但也皆是唐家健儿李相公忍见他们再作相残、枉送性命?”

李隆基这会儿也是气力有衰但仍持刀挺立望着留守府内堂大声呼喊道。

片刻后内堂门前人影晃动旋即李昭德自堂内缓步行出站在阶上垂眼望了下来眼神中既有愤怒、又不乏悲悯:“故相王才具虽不称大器负重自伤但德性尚有可夸、令人悲悯。不意身后遗此孽种妄作大祸、失德一夕临淄王催我相见、欲得何言?往年错辅昭德已经惭对先君今唯奋力代王肃清门户才可无愧故人!”

说话间李昭德仗剑行下环顾周遭目露胆怯的卒众怒吼道:“今我圣君治世纵有鬼祟滋扰岂能长久?尔等不出皇城即能享此匡卫之功此时不进更待何时!”

“狗贼误我君父、杂食两姓三朝今又有何面目狂言正义!我志在涤荡人间首杀即此贼獠!”

李隆基听到李昭德这番斥骂顿时也是羞恼有加随其一声令下后方游移未战的王守一等便争相杀出留守府堂前又是一番浴血。

亡命之徒最是恐怖留守府卒众们虽有抗拒之心、却有欠捐命之志不多久便被冲击溃散而李昭德也被打落佩剑押引入前。

“我或不能长久但仍有力手刃老贼亦是一快!失君之臣苟活人间窃禄偷饷不死何为?”

李隆基看了一眼李昭德那怨毒不屑的眼神手中刀锋一转直从李昭德颈下抹过一代名臣、就此气绝。

他抬腿踢开李昭德仍自抽搐的尸身旋即便大步迈向直堂:“速速收拣留守府印信得手即退勿作久留!”

这时候一直藏身在后、得以毫发无伤的崔湜冲行出来指了指的中书衙堂说道:“朝廷典术时政、内外机枢文籍皆存此中举火焚之朝纲必然有乱、事迹泯灭也能拒阻追兵……”

李隆基闻言后顿了一顿但很快便摇头道:“来不及了入此已有侥幸不可贪多!”

一众人甚至连同伴的尸首都来不及收捡方自直堂洗掠冲出内卫援军已自中朝驻处冲出。言则过程有序但前后用时仅仅一刻钟有余一行人便在内卫包抄围截之前再次没入宫苑间的阴暗之中。

“真的成功了、成功了……”

眼见到临淄王贴身收携的留守府诸印信崔湜忍不住一脸兴奋的连连叹言。

此行成败只在一线特别在见到刚才同内卫小队惨烈交战的画面时崔湜甚至都心生绝望若非皇城内虚他们借太平公主绕过最艰难的宫门守卫一行人怕要直接折戟宫门前。

眼下留守府印信既得大内已经无可图谋只要凭着大内宏大规模摆脱内卫追踪短时间内关内诸州皆可纵横。

然而李隆基却没有事成的快意特别环顾身周、往年那些围绕他身边对他亡父故恩念念不忘者已是十不存一心中不免也感伤痛。

但眼下终究不是悲伤缅怀的时刻一行人在宫苑之间折转绕行当中几次险之又险的避开宿卫的追踪总算循命妇院夹道抵达了西内苑。

并不是因为他们比内卫将士更加熟悉宫务格局而是偌大的皇城不逊一座籍口众多的城池、楼台宫苑俱有遮蔽宫中传警系统也因员众欠缺而形同虚设。乱众直冲皇城要害也会让内卫将领惊疑有加接下来的调度追截必将投鼠忌器担心要处再遭寇扰破坏不敢卒力用尽的散出。

又或许还要加上临淄王可能真的得天眷顾总算没有被堵截正着。

西内苑属于西大内太极宫范围哪怕圣人在京时都不常出入也是约定成事后的临时落脚点之一只有亲信几员知此预备。

一番亡命厮杀又一路凶险逃窜一行人抵达西内苑园林时也已经是气力衰竭、气喘吁吁。尽管还未完全脱离危险但眼见众人已是状况堪忧李隆基便下令于此暂作休整。

当他在人帮助下褪下甲衣时才觉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感酸痛特别几处临阵遭击处更是随着呼吸撕痛不已。

众人分在亭台阴影下无声休息李隆基也倚柱喘息朦胧恍惚间竟已身在一座华丽殿堂辞世多年的父亲正眼含热泪的向他走来并一把将他揽入怀中痛哭道:“诛除武逆、宗庙不坠皆仰我儿三郎……”

“阿耶……”

李隆基闻声呜咽只是未待与父畅话别情身周光影又生变幻他已衮冕端坐殿中有内官入前作拜恭道:“禀圣人诸方大军俱已凯旋吐蕃赞普、突厥可汗俱缚入朝只待圣人太庙献俘……”

朦胧间李隆基已知神迷梦境但却不愿醒来耳边忽然有人频呼“大王”这才蓦地惊醒心怀失落之余已是满脸的泪水。

从人入告之前分别的家奴王毛仲等已经引太平公主并妻儿至此李隆基这才收拾心情往一处空闲阁楼行去。

他刚刚迈步走入室中面前疾风骤起下意识抬腿扫去再定睛一瞧太平公主捧腹卧倒在地一脸厉色的怒视着他:“孽种、孽种你怎不死……”

李隆基并不在意太平公主的辱骂并一把推开抱子哭泣入前的王妃只在舍内角落里坐下来望着太平公主怅然一叹:“此日之祸并不源出于我祸发于妖后我也只是苦命挣扎的一个囚徒姑母没有道理如此怨我?方才昏睡梦见阿耶称我力保宗庙不坠虽知是梦但这又何尝不是我的夙愿执念?姑母信不信即便此世无有圣人奋起宗家有我、亦必将盛世再兴?”

“你这罪恶滔天的逆徒百死难赎罪孽却拿梦话假说矫饰罪过……”

太平公主闻言后自是更加恼怒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

“姑母不信应当其实就连我自己、我也不知若真无圣人美梦能否成真……”

李隆基见状只是自嘲一笑有些痛苦的揉了揉眉心继而叹息道:“我也非生来就是十恶不赦的孽种无非心有不甘而又世道逼我……往年我对圣人真是满怀的敬仰但今只剩下满腔的恨意也并非他不能容我只恨他明明志力雄壮为何偏要除祸不靖?太皇太后因他庇护得享善终而我也因他姑息得有作恶余地……但他、但他终究将我心中美梦描绘成真我虽然恨他但、但仍难免敬慕!”

讲到这里他便行至瘫坐一侧的王妃面前自孩儿襁褓中翻出一卷文书抬手甩在太平公主面前:“此行本来无计生数行前已经留书此中俱录过往凡所通谋牵引的人事我纵不活希望堂兄可以轻松借此除乱让朝情不至于久乱不安……唉我这也是自作多情了事后凡所思来才觉皆在彀中圣人不需籍此但还是留给姑母盼你能进献得活。”

说罢他面对太平公主深作一拜不无伤感的说道:“隆基这便求生去了再见了姑母。此世而已过往凡所受惠、凡所亏欠请容我来生再报!”

“大王、大王留步……数年共衾、怀中血脉都不值大王赐给一顾?”

临淄王妃眼见夫君一直无加正眼不免更加的悲痛欲绝、哭倒在地。

李隆基脚步略作一顿垂眼看了一眼王妃只是说道:“我本不是人间可相约白首的良缘丈夫不当鼎食、则就鼎烹大事未竟妻儿于我只是拖累今生便如此罢……”

说完这话后李隆基便举步行出外间诸众也已经休整完毕一行人便又没入夜色当中。

西内苑本是皇城外的一处半开放游园周遭简单的篱墙防设除了一些洒扫种植的宫役杂使之外和固定岗哨之外便无更多防备。日常甚至都常有民众入此游赏采摘眼下一群谋逆乱贼接着夜色潜出更是无从围堵。

因为人势有限诸事也难谋设周全他们虽然预计了西内苑作为退路但却没有办法在此留设马匹。

原本西内苑北侧靠近大明宫玄武门处有一座御苑常有马匹放牧左近但当前路人员前往窥探时远远便见到玄武门处灯火通明已有甲兵严密设防便不敢再靠近偷马只能凭着一双足力逃向京北的原野。

空旷的原野中一群人避开驿路大道只循乡野小径一路狂奔需要到了晨间才敢投馆驿靠着留守府印信调取马匹物资前提还是京中未及向州县驿路传警。

不过这一行人能深入大内还逃生出来运气的确不差荒野中奔行一段路程后竟在原野一处山丘前发现了一座大宅。这宅院前后数进看来应是乡里屈指可数的好户户中必定会有牛马畜力的蓄养。

一群亡命徒连宫禁都敢闯入乡间翻墙越户自然更加的不在话下。眼下正在黎明睡梦最深时刻翻阅围墙后众人便直扑宅中堂室一番扫荡便将主人奴仆控制起来搜捡宅中吃食并于厩下搜得数匹良驹。

“这民户倒也储蓄殷实想是左近周边唯一高户。大王不妨在此歇脚着几人奔马直赴下驿先取资货……”

眼见宅中诸处搜捡出来的物资竟然足支他们几百人一餐消耗崔湜便开口提议道。

李隆基正待点头应声突然宅院外响起一阵杂乱奔走声出堂略作张望脸色顿时一惊:“莫非宿卫已经追踪至此?”

众人正在宅中惊疑不定之际院外却响起乡人呼喊声:“户内贼徒快快滚走!真当我清泉乡人可欺?若敢害人命上千社人必将你们打杀肥田!”

听到这乡徒威胁呼喊声李隆基才略松一口气攀上墙头一瞧脸色却是一变只见外间明火执仗的徒众虽然不足千数但也足有数百人呼喝有声气势不弱。

“这是哪处盛乡?有此高户一家左近竟还这么多的乡人?”

崔湜登墙一望不免也是叫苦不迭。他们一群人浪迹流窜最怕的就是惊扰群众、行踪不秘一旦告官举报覆灭也将不远。

“一群乡徒罢了让我外出打杀干净!禁宫都可闯得又怎么会折在乡野!”

王守一抬手抓起战刀便待呼喝徒众外出杀人然而却被李隆基摆手喝阻:“我等入宅时短户内有人走脱呼救也难传远讯顷刻间聚众诸多此间乡民必然稠密如何能够杀尽?纵然杀光如此血案也难隐秘。眼下乡人只作围喝仍在惧我出宅离开吧不要留此造孽了。”

讲到这里他也忍不住自嘲一笑:“宫卫亲军尚且不能阻我区区野徒居然吓得我不敢顿足怪异啊!”

一行人稍作收拾后便从另一侧退出宅院户中食料并厩中牛马自然一并引出。乡人们见他们退出也无作逼近纷纷涌进宅内查看人员伤亡。

李隆基等人退出此宅后绕过山丘望向另一侧不免有些目瞪口呆只见丘陵另一侧多有民户张灯示警在那灯火交映下竟有不下十数户人家宅院规模不逊他们刚才所入之宅。

“这是京郊乡野?这是城中富坊罢!久不入郊野行走乡野下民竟然已经如此富庶?”

饶是脑筋不甚灵光的王守一在见到这一幕后一时间也有些瞠目结舌忍不住发声感叹。

而李隆基脸色却变得异常难看观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他们一行京中逃出一路流窜尽择荒僻地境但哪怕在看似荒僻的乡野却仍有如此丰乡富户聚居可以推想关中其他乡土状况。唯赤贫者才狂有亡命之志关中乡情若泛泛如此此前所设想搅动关中不安是不是有些想当然了?

他此时还不知城中另一路谋逆同党们已经被激愤民众打杀殆尽但见荒野小乡如此丰足情绪一时间也陡地低沉下来。

抛开这些心头杂绪他还是分遣员众手持留守府假令直往下处馆驿直取马匹物资自己则率余众继续在野中疾行时不时还要留员埋伏驱赶袭杀那些刚才便一直策马追缀在后的乡人。

东方鱼白浅露前行人员终于从馆驿中取来马匹并将前路探查一番得知京中还未将动乱传告周边县邑事情也似乎在向着预计中的正轨发展。

得到马力加助一行人赶路速度便提升起来更有信心抢在京中警讯之前横行州县。

这时候原本一直无甚发挥的祚荣便派上了大用渭北多有胡乡陵户祚荣也联络许多胡酋谋事而他们众人家眷也多先一步转移彼处。入乡召集部伍之后便可借留守府书令作为掩饰进入乾陵、劫走同王向蜀地奔逃。

同王既是圣人亲兄还曾久镇蜀地只有相借此势他们一群寡弱之众才能在蜀中搅动风云只凭留守府一纸虚令则仍有些薄弱。

前行者探明的馆驿名为盟桥驿这些驿卒下员们自然不知京城刚刚发生的动乱纠纷眼见留守府书令入门自然连夜爬起身来招待上官且因北征军事方已还不敢深问具体使命。

当李隆基一行人抵达时不独餐食已经准备妥当甚至就连渡河的舟船也都打扫干净可见这些馆驿迎送效率也着实不俗。

驿丞亲自入前侍奉上官进食眼见群众皆以李隆基为首侍奉更加殷勤割取鹿脯、杂拌香料塞入胡饼中恭敬递上后便憨笑道:“京中虽然风物繁盛但周遭乡邑也都各有风情。便拿咱们盟桥驿来说当年胡贼南犯太宗文皇帝便有此北进盟退胡人几年后便将贼酋缚归。文皇帝行前所持便是官人手中食料京中虽然也有附会的食铺但却不如此间纯正……”

李隆基一夜奔行、自是饥肠辘辘本来觉得这胡饼烘烤得香酥可口但在听到驿丞絮叨后身躯顿时一僵入口的胡饼也觉得粗砾难咽。

而那驿丞却仍自说自话道:“官人过境有缘若觉得卑职等侍奉妥帖使毕归京后能否奏告朝廷等到征事凯旋也着贼酋默啜自此驿入京?两代胡酋皆由此入于地表也是一大佳话……”

“滚出去!”

眼见临淄王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便有人发声斥退驿丞。

被那驿丞贫嘴败坏心情后李隆基草草用过早餐然后便喝令直赴渡口上船渡河。

本来众人已经登船过半但正在这时候却又小船从河对岸驶来船上人指着他们舟船呼喊道:“那驿船不准行驶!同王殿下军驻渭北两岸驿船俱需征用!”

“同王驻军渭北?”

听到船上军士此言李隆基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呆立当场旁边众人方待劝告他却陡地大笑起来只是很快笑声便转为悲怆:“天要绝我、有疏无漏!往年文皇帝于此北渡却敌宣威如今地表乡人渴望胡酋经此入京告罪煌煌威途、岂容贼孽浪行亵渎!”

“大王势未至穷仍有可……”

崔湜闻言后连忙入前拉住临淄王要作劝告然而李隆基却反手抽出刀来转手便将其人劈杀而后便又将刀直刺正待跳河的祚荣。

“此诸类是沽我性命以求自贵我纵然势穷将死也必不饶之!”

连杀两人之后李隆基环顾周遭惊惧徒众又作苦笑道:“但你等诸位未见我有远大前程便已经捐命报效。只可惜、只可惜劳计无成且以此身报酬……”

说完这话那染血佩刀直向左臂斩去霎时间前臂一刀两断李隆基抱臂痛呼满眼热泪的悲声道:“宗家孽种、人道败类死亦不当全尸……唯有负君等请赠我一刀无愧而去……”

“大王……”

众人追随至此眼见临淄王绝望自残、只求速死一时间也是悲不自胜。唯王守一持刀在手入前一刺:“大王先行某后亦至!世人耻笑我父大功憾竟我既从大王无论生死即是始终!”

说话间他便引颈扑向自临淄王腹后刺出的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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