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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章 免费阅读

世界里,他习惯的是所有话语都似是而非,所有情意都模糊暧昧,他习惯的是所有主动权都在他手中。这几乎是许书然第一次在对手沦陷前主动亮出自己的底牌。其实说什么沦陷,对手几乎都没意识到他是在和她对局,他一直将她看作追求对象而非合作伙伴。在看到他的底牌时,他知道聂非非是惊讶的,那一闪而逝的惊讶让他的心脏有一瞬的发凉,然后是刺疼,接着同他在心脏刺疼的那一瞬间所预料到的一样,对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告诉他,请你不要开我的玩笑。那是顾及他面子的拒绝。

许书然明白,照聂非非的xìng格,要是他这时候顺着她的话说句这的确是玩笑,她多半能立刻当这件事从没发生过,他们将依然是朋友。成年人的世界,很多事情不一定非要搞得那么明白,这样大家才不至于尴尬得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他熟悉这些规则,也喜欢这些规则,运用这些规则运用得比聂非非熟练百倍,但此时他却憎厌起这些规则来。他停了两秒钟,还是问出来:“不感兴趣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吗?”这话比刚才他亮底牌那句话还要更直白,大概这直白令他自己也颇有新鲜感,他就笑了笑。那像是一个玩笑,却口吻真诚,他说:“你一定要问,否则难以让我甘心。”

他的反应令聂非非意外,她停顿了一会儿,才颇有些尴尬道:“许导你……”又道:“我……我真是觉得许导你在开我玩笑,我看许导你口味似乎一直是偏明丽耀眼的女xìng……”

许书然打断她道:“你读大学时我就喜欢你,但那时你已经有男友。”又问她:“你不知道自己就很明丽耀眼吗?”他没有老土地进一步同她剖白,说这么多年他同其他人都是逢场做戏,真正爱的只有她一人。她不会信,他自己也不相信。他是爱过别人的。只不过,聂非非的确是他第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她对他来说是很特别的。但那时候的那份真心,大概并没有到非她不可的地步,否则他就该也去A国,前往她就读的那所学校,制造一起浪漫邂逅,然后对她展开热烈追求。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一眼万年的深情。他那时候对她的喜欢也就是到那个程度罢了,她并没有他的梦想重要。但多年后再重逢,她依然同大学时代别无二致,自立自主、明丽耀眼,那喜欢便又死灰复燃,像座极不稳定却极其壮美的活火山,吸引他一步一步泥足深陷,每一步都是疼的,却也有快慰。

但即便他没有煽情地同她剖白,聂非非看起来也足够震惊了,喃喃道:“这……那……那时候吗?我不太记得那时候我们有没有见过,哦,对,你说过我们同校……”似乎一时也不知道还能再说点什么,她就住了嘴。

那样单纯的暗恋到底是发生在多少年前?许书然看着她,看她的长发卷出利落的大波浪,看她的神色中带着些许的困惑和尴尬,但是她的眼神依然是清明而精神的。她大学时代也是这样,无论发生怎样的事,她的眼神始终是清明而精神的。他低声道:“你大概没有见过我,但……”他笑了笑:“我在很多地方见过你,食堂、超市、水房、自习室、图书馆、春远湖的湖边草地上。”

聂非非不置可否地道:“哦,这样。”显然并不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许书然沉默了两秒钟,突然道:“如果我在你遇见聂亦之前先找到你,和你表白,追求你,是不是我们可能有机会?”

聂非非诧异地转过头看着他,好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没可能的。”她很淡地笑了一下:“你怎么在我遇到他之前就喜欢上我,和我表白呢?”她转回头去撑着腮看窗外:“我遇见他是在十二岁。”

许书然愣住了,半晌,道:“我不相信你从那时候……”

“喜欢他?”她将他的问题补充完,手似无意压过心口:“谁知道呢?”

许书然顿住,这一次他沉默了更长时间。在这微长的沉默里,他想了很多,他想她在聂亦身上竟花费了那样长的时间。她放在聂亦身上的,也许的确是一份难以撼动的深爱,但如果他也愿意为爱情坚持一次,为爱情牺牲一次……唯有时间才能与时间较量,唯有牺牲才能与牺牲匹敌……这想法令他一瞬间有些激dàng,他开口向她,声音因心中的决定而异于常时,听上去甚至有些少年才会有的冲动,他道:“你总有一天会忘记聂亦的,对吧?那时候我……”

聂非非有些不解地眉心微皱,却本能地打断他的话:“许导我感谢你的厚爱,但……”她顿了顿:“请你不要让我难做,的确我总有一天会忘记他,但忘记应该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我从没想过给自己设一个时限。”她低声,像是说给对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也许很快就忘记他,也许一辈子都忘不掉,这怎么好讲呢,我不能耽误你的时间。”

许书然没再说话,两人沉默对坐了一阵子,直坐到许书然手机响,他出门接电话。

聂非非忐忑地等了一阵,没等到许书然回来,心想此时相对也是尴尬,许书然兴许也是做如此想,因此借机留她一人养病,自己悄悄走了。她心中大感安定,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然后就睡着了。

醒来后便是如此境况,天色已暗,许书然依然没有回来,而聂亦坐在床旁边的小沙发里戴着耳麦单手轻轻敲字,说在写文件又不太像,倒像是在开什么只需他敲YES或NO的视频会。

聂非非知道这绝不是梦,刚才她悄悄掐了一下自己大腿,挺疼的。但聂亦怎么会出现在她病房里?难道是许书然多事,将自己受伤的消息通知了聂亦,而事有凑巧聂亦正在K国首都出差,因此顺道来探望自己?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太巧。

聂非非半眯着眼睛观察聂亦。

这是个yīn天的黄昏,因此房中光线并不盛,几乎暗沉得算模糊了。但电脑屏幕的微光足够勾勒清聂亦的脸:他目光专注落在屏幕上,左手放在唇边,右手随意搭着键盘。有时候聂亦想事情时会做这个动作。

这人真是好看。

这人是她的丈夫。

但马上就要不是了。

聂非非在天马行空地想。

就在那时候她突然注意到聂亦抬头看了眼病床,她几乎是本能地闭眼装睡,大概是因潜意识里已将这事想得透彻:既然相对无言,那不如不要相对。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

她听到响动,聂亦应该是关上了电脑。

她感觉聂亦在看她。

她努力控制住眼睑和睫毛不要颤动。

聂亦的手落在了她的腹部。

她知道,隔着被子和病号服,怎样的抚摸都会像是轻抚,但来自那只手的轻抚,却让她无端感觉那抚摸里带着怕碰疼她的慎重。那轻抚十分缓慢,停留在她的腹部。她脑子里灵光一闪,接着轰然一响,忽然就明白过来为什么聂亦会做这个动作,以及为何她会在这动作里感知到慎重。

这里失去过一个孩子。

他们的孩子。

他知道了。

又是许书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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