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深邃，又似乎闪烁着不具名的光芒，就好像眼睛里在下流星雨。

寻歌微微脸红，想到了什么，又低头去看那小恐龙，瞬间想起这东西是什么了。

那是她十八岁时送给陆之南的圣诞礼物。

那年的圣诞下了很大的雪，街上的圣诞老人在分发小礼品，寻歌领到了一个会叫的丑丑的小恐龙。那时候她觉得那个丑丑的小恐龙就像自己一样，不漂亮，不优秀，没有什么出众的特长和本领，在那么多漂亮的礼物中丝毫不显眼。

她拿着这个小恐龙，不知不觉就逛到了陆宅外，刚好看见一群名门公子正往陆宅走，陆之南在最中间，跟在后面的女管家吃重地替陆之南捧着一大堆的圣诞礼物，大约是礼物堆得太高的关系，女管家一个不小心，手里堆成小山的礼物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她当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蛊惑，低着头匆匆假装路过的样子走上前去，装模作样地帮女管家捡地上的离去，顺便把小恐龙也递给了女管家，然后不等女管家说谢谢，就落荒而逃。

寻歌没想到，这个东西竟然还会出现在nǎinǎi的屋子里。她也不知道陆之南知不知道这个东西是她的，因为当时那女管家离那群贵公子是有一定距离的，而且他们也没有来帮女管家捡礼物。

心上有惊雷鸣动，就好像七七八八的啤酒瓶来回晃悠，又激动又有一种失联多年重逢的喜悦。她低下身再次将那玩意捡起来，掸了掸上面的灰尘。

其实她以为她曾经在漫漫时光里那些对陆之南的牵挂、期许和暗恋，都早就泛黄和褪色了，可如今再看到当时的东西，当时的心情也仿佛春风吹又生。

她不知不觉又侧过脸看向陆之南。

灯光将他脸上的线条刻画得格外温柔，然而她想问“这个小恐龙怎么会在这里”的话在唇边辗转千百遍却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好像早就看穿她的心思一般，目光攫着她，清越地说，“我20岁的时候收到的圣诞礼物，有点意思，就留在nǎinǎi这儿了。。”

寻歌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他只记得是个圣诞礼物，却不知道是谁送的。

也是，她喜欢的少年，那么出色，那么骄傲，一年收到过的礼物数不胜数，她的又算作什么呢？

“这个是我送的。”这句话在心中盘桓了一千遍，最后还是成了落红，润物细无声了。她到默默把这个小恐龙放回原位。

正当寻歌整理完了这一切，想把nǎinǎi的房子再扫一扫，却在这时，屋子的门突地就被推开了。

寻歌看了一眼一直坐在沙发上看文件的陆之南，心里划过一丝狐疑，以为可能是夜晚的风吹开了门。

等她再定睛去看，陆向通眉目如画的样子浮现在她眼前。她微微晃了晃头，陆向通还是站在眼前—并不是梦。

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一生之中的噩梦之一。

他似乎又变了，原先要么是那个吊儿郎当的陆向通，要么是温润如玉的阿通哥，然而现在看上去这个人，眼神里既带有玩世不恭的玩味，又有一种时过境迁之后的温润。

如果说陆之南是深不可测，那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危险。

寻歌看不出他到底是谁，是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阿通哥，还是那个邪佞跋扈的陆向通。

他看着寻歌，好像老朋友一样地打招呼，温声说，“回来了。”

寻歌感觉如芒在背，她偷偷侧过眼去看陆之南。

陆之南坐在角落，黑瞳与夜色连成一片，似乎在某一刻与寻歌的视线擦过。

嗓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仿佛被堵住，寻歌一下子说不上话，她低下头作势要接着开始打扫卫生，勉强应他，“回来看看。”

“一回来就找前夫？”他笑着问她。笑容没有温度。

“只是刚好碰到而已。”寻歌下意识地想与陆之南撇清关系。

陆之南隐在灯光之后，整个人虚幻起来，眼神敏锐而慵懒，像一只优雅的豹，在观察自己的猎物。

“哦，是吗，那刚好，我有事找你。你跟我走一趟。”陆向通顺着她说。

寻歌不愿意出了狼窝又进虎穴，摇摇头，“不了，我……”她咬咬牙，找不出更好的借口，只好找了最拙劣的谎言，“我马上还要赶飞机回去。”说着，打扫的动作更加迅速，就好像恨不得马上把所有打扫都做完，赶着去机场一般。

“这样啊，那我等你吧。等会直接送你去机场。我想我们之间一定要有点过去的私事谈谈。”

寻歌被他步步紧逼的说话方式呛得胸腔里瞬间窝里火，她的态度和不够明显吗，她已经很客气地一直在拒绝他了不是吗，于是她冷声说，“我和你之间并不是你可以送我去机场的这种关系，更没有私事要谈！”

陆向通似乎很满意她被他逼的有脾气的态度，就好像在故意挑唆陆之南和寻歌之间刚刚表面还维持的平静一般，危险地笑出声，“怎么没有，你忘了，五年前，我们还有一张床照要谈清楚。”

说着，陆向通凌厉的眼神微微扫了角落的陆之南。

寻歌脸被他气的泛红，“你这人要不要脸！那张床照是怎么回事你最清楚，我跟你还有什么可谈的！”

陆向通讳莫如深地笑了笑，他的眼神让寻歌头皮发麻，让寻歌根本分不清眼前的是那个陆向通，还是她从前的阿通哥。

五年了，时间改变的不仅是年龄，还有一个人的xìng情。

然而就在这时，陆之南突然地起身，像一阵风席卷而过，很快抓过寻歌的手，堂而皇之地擦过陆向通，远远向外走去。

他的脚步很快，腿又长，步子也大，寻歌想跟上他，只好小跑着在他身后。

那种源自于骨血的对这个男人的害怕和畏惧在这一刻苏醒，寻歌几乎是条件反shè一样地喊他，用那种最软糯的口吻，“之南——”

他依旧拉着她的手，声音里却绷着紧紧压制着的怒意，“不要和我说话。”

寻歌被他拽着，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嘴角动了动，一会眼底就水光浮动。

他不屑听她的解释，解释她和陆向通之间的种种，也或许是，他从来都觉得她和陆向通之间一直都有什么。

她也是傻，明明他们之间如今已经没有关系，为什么她总是那么没出息，在这种紧要时刻的第一反应就是先陆之南解释，就是不想让陆之南误会自己，这种反应就像人饿了想吃饭那样的自然和。

梁音说的对，她就是那么贱，那么没骨气，稍微发生点芝麻大点的事情，她全身所有细胞都会为陆之南苏醒。

她以为她重逢陆之南能够心平气和地放下这段过去，可惜这一刻她才终于醒悟过来，她还是那么无yào可救，还是那么没骨气，只要那个是陆之南，她就无法做到心平气和。

她就应该一直呆在波士顿，呆在那片和他几乎没有jiāo集的天地，躲着他，避开他，和他日夜颠倒，和他不再见面，这样她才能停下那种以他为本的信仰和生活方式。

也许，她就不该回来……

陆之南拉着她的手越来越用力，用力到最后那手失去了血色开始变青，她的脸因为疼痛而变得有些扭曲。

一直到寻歌的手机忽然又亮起了屏幕，她见到是梁音，纪景年说的“像聂小姐这样的人”这句话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按下接听键的动作犹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