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的芳香，沁人心脾。

今天和往日有些不同，一路上，苏荷都不怎么说话，走了一长截路，他们又来到那丛玫瑰花旁边。

沐寒开口道：“你好像有心事？”

苏荷打起精神，故作轻松地说：“只是有点犯困。”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谈心就是在这里？”他脸上缓缓浮起一丝笑容，恍若陷入了某段甜蜜的回忆之中。

“嗯。”

“我们再到后面去坐坐，好不好？”

苏荷把他推到长椅旁，将盖在他膝上的毯子打开，一半垫在椅子上，然后小心地扶他坐下，另一半折过来，仍搭在他膝头，自己也挨着他坐下来。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这样真好！苏荷。我真舍不得你走。”他停下来，气息虚弱，“佛说过，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憎恶会、求不得。”

“沐寒……”

“我已经好多了。我保证，一定会和你在的时候一样，听医生的话。”

“这就对了。”

２８

九月底一个晴朗的午后，苏荷兴冲冲地来到愚园。

她昨天才跟着单位组织的旅行团从西藏回来。

作为一项福利，单位每年都组织员工外出旅游，今年年初国家放松银根，刺激经济，她所在的支行成功营销了几个大项目，效益可观，因此，经费也比较宽松。大家都嚷着去远一点的地方玩，于是定了两条线路：一是西藏，二是巴厘岛。还允许带一名家属，不过费用自理。

苏荷选了西藏，她多年前就想去，这回正好一尝夙愿。

没想到沐寒不在家，上班去了。

她才记起，今天是星期五。以往每次约会都在愚园，所以自己想都没想就跑来了。

既然能去上班，证明他身体恢复得不错。尽管白跑了一趟，心情却格外好。

张姐要打电话给沐寒，她说：“不用打，我自己去。”

两个多月没见，一想到要见他，这个愿望就特别强烈，一分钟都不愿多等。

她以前听漫霏说过公司的地址，就直接去了。

煜展集团的总部位于繁华的CBD核心区。楼不是特别高，大约20几层，淡红色的外墙，几乎完全被茶色的玻璃幕墙所覆盖，横向是纵向的两倍，微微呈现一个半圆弧度，宛如一弯新月，将大楼广场揽在怀中，广场前有一座庞大精美的欧式喷泉。

她来到一楼大厅，楼层分布图上只有各部门的楼层位置，老总的办公室一个也没挂。她只好过去问值班经理，林沐寒先生在几楼？

那名身着黑色西装裙的女子看了看她，职业xìng地柔声道：“请问您预约了吗？”

苏荷点点头，心里有点发虚。

“18楼，东边第三间。”幸亏她没再多问，用手指示电梯间的方向。

苏荷方向感很差，尤其是在一个陌生的建筑物里，总弄不清结构，上了18楼，好不容易才找到她说的地方。

门敞开着，是间秘书室，有一个年轻的女孩低头在办公桌前整理文件资料，往里还有一扇门，苏荷估计沐寒的办公室就在里面。

她带着微笑轻轻敲了敲门引起女孩注意，“请问林沐寒先生在吗？”

女孩抬起头来，看见她，愣了愣，随即报以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是苏小姐吧？在，请等一下。”

很清纯可人的女孩，苏荷想，但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认识自己。

这时，女孩对着桌上的通话器说：“林总，苏小姐来了。”

通话器里传来他低沉熟悉的声音，但是很公事化的语气，“苏小姐，哪家公司的苏小姐？”

“就是您桌上那位苏小姐呀。”女孩笑。

停滞片刻，那声音里明显透出抑制不住的惊喜。“苏荷！是你吗？——快请她进来！”

女孩替她打开门，沐寒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朝她温暖地笑着伸出手。她赶紧向前疾走几步，把自己的双手放进他的大手里。

“什么时候回来的？让我好好看看。”沐寒把她上下审视一番，“嗯，晒黑了一些，——怎么气色不太好？”

他拉苏荷坐在自己身边。

“行程紧，又有点高原反应。”

沐寒叹了口气，道：“何必去受那份罪啊？今晚回家吃饭吧，叫张姐煲个汤给你补一补。”

她心里暖融融的，点点头，趁他打电话回家安排晚饭的时候，起身参观了一下他的办公室。

房间很宽敞，布置风格有点近似于愚园的书房，简洁淡雅。灰色地毯，灰白色系的沙发和办公家具，左手边的一面墙全部是落地窗，白色的百叶卷帘；右手边墙上则挂了几幅楼盘和景观的设计图纸。

沐寒放下电话，“张姐说前天买了一些很好的印尼燕窝，晚上炖给你吃。”

苏荷坐回到他身边，“其实我最想吃她做的酸辣椒风吹ròu，想起就要流口水了。”

“知道你爱辣，已经叫她做了，就喜欢吃这些没营养的东西。”沐寒数落的语气里带着宠溺。

苏荷忽然记起了什么，问：“门口那个女孩叫什么？”

“小叶。怎么了？”

“她挺可爱的。”

“是吗？”他半开玩笑地说，“既然你对她这么满意，回头我给她加薪。”

她也笑了，“沐寒，你有没有留意？其实你身边有许多不错的女孩子。”

他望着她的眼睛里，笑意渐渐消退。终于，他将头转向一边。

苏荷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用双手把他的脸捧过来，看着他的眼睛，轻轻说：“对不起啊，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过得幸福。”

他沉默了一会儿，“坦白说，想靠近我的女孩不是没有，但她们喜欢的不是我，而是附属于我的某些东西。”

“沐寒，也不可一概而论。一定会有女孩懂得欣赏你的。”

“苏荷，我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女人，或者一个贴身保姆。”

她低声说：“我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来公司上班？”

“你的事业在这儿，你爸爸肯定希望你把企业做得更大更好。”

“不，”他摇头，“这是他的事业，不是我的。画画才是我喜欢的事。”

“那你为什么……”

“因为你。”

“因为我？”她诧异。

“当时我想，也许你觉得，选择我就等于选择了一种封闭隐居的生活。你这么年轻，充满活力，肯定不愿意长期过这种生活。”

“所以你决定出来？”

“对。山不过来，我就过去。”他轻轻揉了揉她的耳垂，“我要叫你相信，不论是在愚园，还是在你生活的世界里，我都是你随时可以依靠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