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冷风刮过重重殿宇,俯冲进栖秀宫的院子里。殿门“咣”地一声被吹开,只觉一股凉气迅速蔓了进来。守在殿外的侍卫忙去将门重新关好了。
楚昭仪受到了震动,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便小心翼翼地看着曲烟烟,迟疑地唤了声:“二妹阿萝?”
曲烟烟冷着脸也不理会她,又过了一会,缓缓转头望向明渊,吃力地低声道:“皇上,楚昭仪现在是个病人,臣妾想想”
她说不下去,只一味狠狠地咬着嘴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眼底那切齿的恨意和浓浓的痛楚交缠在一起,看上去无助而凄凉。
明渊深深地望着她,嘴唇微动,终究还是没有言语。
“臣妾想求皇上暂且先不要治楚昭仪的罪了。她现在是个病人,神智不清,无论是赐她白绫还是鸩酒,臣妾都觉得不忍。”曲烟烟一鼓作气说完,反倒平静了下来,复又望向楚昭仪,咬着唇淡淡道:
“臣妾还想请求陛下指两位好些的太医给她治一治病。一切,等她好起来再说吧。不知陛下觉得可否”
明渊蹙了眉定定瞧着她,眼中有些说不清的复杂情绪。痛恨,厌憎,怜惜,无奈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如释重负。
“其实,朕一直也有顾虑的”他犹豫着措词,一开口便觉得有些吃力,不由自主便站起身,缓缓踱到曲烟烟身后,伸手轻轻按在她肩膀上,仿佛这样说话心里能够更踏实些。
“辽东王和王妃只有两个嫡女,都在朕身边为妃。如今,他们的次女已经不在了,仅剩的长女若也因罪赐死,那”
明渊的声音缓慢低沉,说到一半却没再说下去,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留下一段缥缈的空白沉寂。
曲烟烟的心头却是一阵巨震。是啊!这几个月来日日所思的只是自己的仇恨和委屈,却不曾想过远在千里以外的双亲二老若接连听闻了两个女儿的死讯,会是怎样的悲痛欲绝?!
尤其是母亲,已经奔五十岁的人了,唯一的嫡长子早夭,膝下只剩了她们姐妹两个,只怕老人家全部的念想也全寄托在她们两姐妹身上了。自己的死讯是已经送到辽东了,尚不知娘亲当时是否已哭得肝肠寸断,若是再接到姐姐的不祥消息
想到爹娘二老,曲烟烟悚然而惊,只觉得额上冷汗涔涔,一颗心已经绞结得疼痛了起来。
她呆呆地坐着,浑然已忘身在何处。明渊低头注视着她那张因愕然和伤痛而变得煞白的脸庞,心中除了不断涌起的怜惜之外,更多的恐怕是一抹不可告人的难堪和狼狈了。
他没有办法坦白地跟这个丫头承认,他不能严惩楚昭仪的原因,并非是顾念着辽王的失女之痛,而是辽东王是他目前唯一能够倚仗的一支力量了。
哪怕楚昭仪真的与兰俊生私通了,他依然会把这奇耻大辱深深地埋进心底,面上依旧会淡淡的不露出一分一毫。
憋屈吗?窝囊吗?呵呵。他的手轻轻按着丫头纤细柔润的肩头,自嘲地咧嘴笑了笑。这个丫头是那样的喜欢他,爱慕他;在她心目中,他是一位丰神俊朗的九五之尊殊不知,他其实什么都不是,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傀儡罢了。
若她知晓了他那些卑微的,阴暗的心思,只怕她会唾弃他,对他就会不齿和厌憎了吧,她是那样一个爱憎分明的女人
明渊忽然觉得心底一阵惶恐,不由自主将另一只手也搭在了曲烟烟的肩膀上,两手交叠环住了她。仿佛怕她一眨眼就飞走了一般。
曲烟烟感受到了他对自己这种类似拥抱的动作,也抬起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同时仰起脸冲他嫣然一笑。不知怎的,明渊觉得她的笑容里满是凄楚和无助。
象有根细细的针尖锐地扎进了明渊的心里,一阵刺痛难忍。明渊不由暗暗咬牙发誓:若我将来有一日能够肃清奸佞孽党,真的君临天下时,定要给这丫头无上的荣宠,再不让她脸上有如此这般无奈无助的痛楚了!
映月狐疑起来,心中惊惧,由不得有些气急败坏,连忙问曲烟烟:“婕妤娘娘说什么?如今一切都清楚了,楚昭仪自己也全都招认了,怎么婕妤倒不追究她了么?!还要给她医病?这这这,这可万万不妥啊!娘娘心软心善,可毒蛇就是毒蛇,一但给了她喘息的机会,让她缓了过来,她立刻就会咬娘娘一口,娘娘不得不防啊!若依着奴婢,娘娘应该求着万岁爷立刻赐死昭仪娘娘,不留后患才是!娘娘请想,您若是仁慈了,当初淑妃娘娘岂不是枉死了么?!”
曲烟烟俯下头,定定看住了映月,良久方淡淡冷笑道:“我并没有说要饶恕她。不过你刚才说的,毒蛇就是毒蛇,这句话很对,用在你自己身上也极恰当。”
她顿了顿,继续缓缓道:“你说楚昭仪的臆症是从小带来的病根儿,我在辽王府时怎么不知道?她进宫一年多就染了这种病,据我看来,只怕你脱不了干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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