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出声，闷着头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

她忙倾过身来，按住他的手，低声道：“开个玩笑，别这么小气好不好？”

陈未问：“世纪铝业按说还是行业翘楚，怎么也欠了银行的贷款吗？”

苏荷说：“只要你叫得上名字的银行，几乎都有他的欠账，当初正因为他是行业龙头才敢贷给他。其实，他的生产经营还算正常，只是做实业赚的那点利润远远补不上玩资本亏的窟窿。”

漫霏想了想，问：“那他为什么还不破产？”

“政府不让，明星企业嘛，它鼎盛的时候控股了一系列公司，包括证券、酒业、房地产等等，被称作“世纪系”。于是银行一逼债，政府就召集各家银行开协调会，研究资产重组。”

陈未说：“所以人家说：当官靠后台，发财靠胡来。”

“哎呀，这话我听着怎么这么别扭，你是不是说我爸也是靠胡来发财？”

“我是就事论事，你问问哥哥，我有没有说错？”

他叫林沐寒做哥哥，弄得漫霏脸都红了。

沐寒笑笑，说：“我主要管设计院，其他的事不清楚。”

正是说曹cāo，曹cāo到，林若愚这时回来了。

“你们在说什么，这么热闹。”

漫霏扯着陈未迎上前去，说：“爸爸，刚才陈未说……”

陈未赶紧捂住她的嘴，道：“我刚才还在说，怎么这么巧，漫霏在规划局，苏荷在银行，我在律师事务所，以后好多事都不用麻烦外人了。”

漫霏把他的手掰开，瞪他，“谁说的？你就是外人。”

林若愚笑：“漫霏，不要欺负人家。对了，苏荷，你是学经济的，对当前的经济形势有什么看法？”

看着眼前这位地产界的风云人物，堂堂的煜展集团董事局主席，回到家里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她说：“林伯伯见笑了，我哪敢在这儿班门弄斧？”

林若愚用对晚辈格外亲切和蔼的语气说：“只是随便聊聊，大家都可以谈谈看法。”

一时间竟有些冷场，苏荷说：“今年总体经济状况肯定比年初预计的要好，但深层的矛盾和问题并没有得到改善，接下来通胀预期抬头，明年的贷款估计没有今年好拿了。”

“你认为银根会收紧？”

“事实上，目前有些银行已经开始减少新增信贷的投放。当然，像煜展这种各家银行争抢的优质客户可能还没有明显感觉。”

“那你认为应该怎么做呢？”

虽然是聊天的语气，苏荷却隐约感到有点象在考她了。

“我不知道煜展的贷款利率是多少？如果不高的话，最好能签固定利率合同，把期限签长一些，虽然现在可能多支付一些利息，但是从长远看可以确保资金链的安全。”

漫霏在旁边打了个哈欠，“你们能不能谈点有意思的话题啊？听得我直打瞌睡。”

林若愚说：“你不学无术还不许别人说啊？宁愿当个小职员也不来公司帮忙。”

漫霏撒娇道：“老爸，饶了我吧，功名利禄不是我那杯茶。”

“你就是一切来得太容易了。你知道有多少人为了坐上那个位置明争暗斗？”

漫霏说：“难道因为别人都想得到，我就必须要得到吗？问题是我只能活一次，不值得为别人羡慕的眼光和虚伪的奉迎浪费时间。”

林若愚道：“这只是你逃避的借口吧？人生就象一场大战役，包含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斗。你要从一场场的战斗中不断学到新东西、经受磨练。如果因为害怕困难而一味地逃避，只能使自己变得越来越不堪一击，只有战胜困难，才能使自己更强大。”

漫霏说：“得，上完经济学，又上政治思想教育！人活一世不过是这么回事，我不想打仗，只想过一种简单温暖的生活。——哥能理解我。”

“他就比你懂事，知道到公司来帮忙。”

“哎呀，我和他不同，他是男的，得养家糊口。”漫霏狡辩道。

苏荷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沐寒，正碰到他深深注视自己的目光，害羞得赶紧把头转到一边。

林若愚道：“财务告诉我，上个月才往你卡里存的20万就已经快用完了。这么会用钱，看将来谁敢娶你。”

漫霏撒娇道：“谁叫我有个好爸爸呢？”

林若愚哭笑不得，道：“我现在不和你罗索，不过，你们早晚会接手，不如趁早，我还可以带带你们。”

事后，沐寒私下对苏荷说：“我要到你们银行去借几个亿不还。”

“干嘛呀你，想坐牢啊。”

“我想你天天来守我。”

３０

星期六的早晨，阳光斜穿过愚园绿绿的树丛，落在窗前。人说“十月小阳春”，果然不假。天气好，人的心情也格外开朗。

漫霏笑眯眯地对哥哥说：“我等会儿去给你买生日礼物，你想要什么？”

是的，再过两天就是他的生日了，自从妈妈去世，他总在有意无意地淡忘这一天。

现在，他有了苏荷。他想，她应该会记得的。

他问：“你经不经过“煜展花城”？今天封顶，我想去看看。”

“稍微绕一点路，我送你。”

“那辛苦你了，”沐寒说，“今天是周末，不太想麻烦小李。”

一路上，漫霏又问起生日礼物的事，沐寒说：“你看着办就行了，我好像不缺什么。”

进入闹市区，车流逐渐拥挤起来，漫霏只得放慢速度，前面的车后窗上贴了一张“新手上路，请多包涵”的字条。

果然需要多包涵，开得慢就算了，还冷不丁来个急刹。她不敢跟得太近，结果，到了红绿灯前，恰好就被拦下来，气得她直跺脚。

她看了一眼红灯下面的数字，还有72秒，不由得烦躁，于是打开收音机，转移注意力。

电台正在播放邓丽君的怀旧金曲，随着《又见炊烟》舒缓的旋律响起，心情跟着放松了许多，邓天后的嗓音仍是无人能敌，婉转时珠圆玉润，沙哑时恰到好处，歌声的触角总能从耳膜轻易伸展到人的内心里去。

她听着音乐，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面前的斑马线。

突然，她吃惊地睁大眼睛。

她竟在过马路的人流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苏荷！不，不止她一个人，天哪，还有陶大维！

一时间，她简直不敢相信天下有这么巧的事。难道是出现了幻觉？昨晚上网到凌晨两点才睡，令她有理由怀疑自己的眼睛。

她使劲闭了闭眼再看，可不是他俩！

陶大维高大帅气，浅灰T恤，牛仔裤，又长又直的两条腿迈开步子，浑身充满着阳光和活力。苏荷是白色紧身上衣，配桃红色扎染长裙，明艳而娇媚，十足女人味道。

要是平常在路上见到这么一对，漫霏也许会在心里暗暗称许。可现在……

她心怀一丝侥幸，瞟了一眼身边的哥哥，只见他铁青着脸，正死死地盯住人群中的苏荷，身体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偏偏苏荷还浑然不觉，和大维施施然牵着手，边走边有说有笑。